南屏山其实不远
浦永天
门对南屏山,户绕洮河水。
这是乡人常贴在大门上的一副对联,很形象地道出了老家所处的地理位置。南屏山屏障似的矗立在故乡之南,抬头就会看到它蓝幽幽的面容,古老而神秘。但我却从未走近过它,因此对它的遐想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。
那年我们刚刚师范毕业,决定去南屏山一探。凌晨五点,一行三人骑着自行车出发了。一路游玩谈笑,预想着不久就会抵达南屏山。南屏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,幽深的蓝色里,逐渐幻出淡淡的绿来。山路一弯又一弯,南屏山不断转换面目,忽远忽近。充斥在我们心间的信心,没多久就被一座又一座横亘在面前的小山消磨殆尽了。我们心想:翻过一座山就到了,过去之后才发现还有一座,就这样,我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……南屏山不急不忙地和我们保持适当距离,仿佛就在眼前,却始终处在我们到不了的远方。
走到中午,没有了晨雾渲染,南屏山倒像是离得更远了。我们只好“望南屏兴叹”。一路采摘的野果、草莓并不能真的果腹,我们又饿又渴,只好悻悻而归。但也没有十分丧气——那时去看山,图的不是山,而是人,因为有友人的陪伴,虽没有看清楚南屏山的真面目,返回的路上仍然是高兴的。我们沿途采摘到了一种叫马奶子的野果,红艳艳的,味道绝佳,老人们却说不能吃,在那个年轻气盛的年纪,一切都是那么新鲜。
多年之后,当我们驾车真切地站在南屏山脚下时,胸间多了几分感慨。
当南屏山的面纱被轻轻揭去之后,心潮归于平静。一座山呈现出它朴素的面目,陡直的山峰被绿树覆盖,不再神秘。山脚之下是村庄,母鸡小狗闲庭信步,男孩女孩端着饭在门口观望,老人们过来攀谈。
这里的空气格外明净,山花绿草一片沉静,一开口顿显突兀响亮。我们沿着水泥硬化的小路一直前行,车在林海中穿行,鸟在绿浪里啁啾,时不时有野鸡拖着长长的漂亮尾巴,从路上穿过。在一片开满碎花的草地上,一头牛和几头骡子在静静地低头吃草,悠闲得好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。小路两旁有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出现,泥土呈现黑褐色,庄稼异常茁壮,南屏山近得可以伸手触摸。
车拐了几个弯之后,小路顺山坡低下去,一条较平缓的沟铺展开来,盛放的打碗花一簇一簇密集地出现在眼前。打碗花,这种故乡常见的野花,就是所谓的狼毒花,在满山坡燃起灼灼火焰,竟使贫瘠的荒坡显得明艳起来。
走到无路可走时,车停在了一户人家的碾麦场里。一个小孩子看见我们,几乎是奔了过来,惊奇地打量着我们。他说这里没有路,路在我们路过的那片狼毒花滩。孩子指着我们来的方向说,来这儿旅游的人都往那条沟里走。
就在打碗花绽放的地方,山沟的尽头,南屏山挺立着。两边的山坡上密植着松树,草似地毯,向前铺展。偌大的山沟里,没有人,我们顿显渺小,行走也有些吃力。不远处陡立的山体上,密密地生长着树木,蓝天低低地压着山顶。
我在草丛中间寻找着蕨菜的影子。这密密麻麻的草丛里,蕨菜隐藏在哪里?低头寻觅蕨菜,自然不是为了果腹,这是一种动手采摘的愉悦,也是一个长久以来的愿望。
上山的路被各种植被挡住了,没有人走的痕迹,我们最终没有上到山巅,但南屏山也算是被我们触摸到了,一座山的神秘与巍峨消失了,它以更真实的样子留在了我们心间。
南屏山静静地矗立着,面目朴素,它怀抱着游玩的人、采蕨菜的人、放羊的人,守护着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。南屏山其实不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