芨芨草的风姿
麻守仕
芨芨草是北方常见的一种耐旱、耐寒、不惧盐碱的草本植物。它从遥远的历史走来,早在《汉书》中便有记载:“楼兰国出玉,多葭苇、柽柳、胡桐、白草。”颜师古《注》说:“白草似秀而细,无芒,其干熟时,正白色,牛马所嗜也。”其中的“白草”,便是芨芨草。
北国的春天慢慢悠悠。料峭春寒中,山野里沉睡的小草还未苏醒,芨芨草却争先恐后地露出了嫩芽,有墨绿的,有鹅黄的,给人们带来早春的惊喜。
芨芨草对生长环境毫无挑剔,田间地头、山野贫壤、盐碱沟、戈壁滩都是理想的生存之地。在四季轮回里,芨芨草以顽强不屈的精神,在艰苦的环境里茁壮成长,不断实现生存的价值,让生命充满尊严。
幼嫩的芨芨草,是牲畜良好的饲料,成熟的芨芨茎秆坚韧又光滑,是极佳的纤维植物,适合造纸和人造丝,又能编织席子等家用工具,故芨芨草也被称为“席芨”。芨芨草的叶子浸水后,柔韧性极强,可搓成草绳。最重要的是,芨芨草还能改良碱地,保持水土流失。
过去,庄户人大到屋顶的席笆、晒麦的地笆、背上的背篓、扫地的扫帚,小到拉套的绳子、刷锅的刷子、提的篮子,都是用芨芨草编制而成的。有的人家还编制脸盆大小的芨芨盆,或者放在床头炕尾当针线盒用,既实惠又接地气。如今,芨芨草被编制成各式各样、美轮美奂的工艺品,展现出了传统文化艺术的魅力和活力。
小时候,经常会跟着父亲去“拔席芨”,但由于力气太小,又不懂拔的技巧,要么将芨芨茎秆拦腰折断,要么手掌被茎秆茬划伤。但见父亲稳中带力,茎秆在沉闷的“咯嘣”“咯嘣”声中纷纷离开母体。拔回来的“席芨”在剥裹叶精选后,被父亲编成不同的家用工具。母亲在我们还沉醉于梦乡时,拿起芨芨秆扎成的大扫帚,将院子连同院前院后打扫得干干净净,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。
后来离开家乡,来到车水马龙的城市后,芨芨草似乎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。那年,当我在祁连山脚下路过马营大草原时,意外见到了一大片生长得非常繁茂的芨芨草,足足有数百亩之多,那么多,那么绿,齐刷刷的,在微风里轻歌曼舞。虽说对芨芨草不陌生,但我的确没有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芨芨草。当我慢慢走进草丛深处时,犹如置身一片高大密集的乔木林。那一刻,我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着!我从来不曾知晓,如此普通的芨芨草,竟然也能壮阔成一道风景,灿烂得让人心潮澎湃!“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”大抵如此吧。那片芨芨草,好像聚集在草原上的绿色兵戎,构筑起了西部生态安全屏障。
细细看来,草原上的芨芨草长势似乎更伟岸,更强劲有力。一枝枝刚劲挺立的茎秆,犹如一支支长枪刺向天空,梢上都缀满紫色细微的花蕊,密集的草叶覆盖严实脚下的土地。我想,无论是烈日炎炎的盛夏,还是白雪皑皑的严冬,它们都静静仰望着草原湛蓝的晴空,静静守候着草原绿色的大地,也呵护着远处阡陌纵横的绿色田园。
再后来,在阳关脚下的荒漠戈壁,我遇见了一簇簇自成风景的芨芨草。尽管头顶的烈日炙烤得戈壁滩哔啵作响,但芨芨草依旧挺立着不屈的脊梁,怀拥一墩一墩硕大的沙土,为绿洲守住最后一道生态安全防线。
每一朵花,都有自己的绚烂;每一棵草,都有自己的风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