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薛卉琴
心绪不宁的时候,我把自己带回故乡。一座山,一溜沟,一道坎,静默在一层秋的薄雾中,等我!
迎接我的,首先是野山菊。小路边、地埂间、山坡上,淡蓝的、浅紫的、金黄的、乳白的……一撮,一簇,一丛,一片,仰着头,眨着眼。
驻足,凝眸,倾听菊的絮语。
一畦一畦的梯田地集体沉思。露着的麦茬,立着的麦垛,铺着的药蔓,卧着的土豆秆,飒飒作响的玉米秆,还有和云朵一样游走在地里的羊群……
麦垛间突然窜出一只野兔;一只山鸡“扑棱”一声飞出玉米地;一台微耕机“哒哒”地叫着,吐出一缕一缕黑烟,一个男人双手紧握犁把,在新翻的潮湿的黑土上深一脚浅一脚,踩出一行脚印;一个女人弯着腰,手指插进土豆秆下小土堆上裂开的缝隙,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白花花的土豆,举在眼前……
路边的老酸果树上,一串串果子将枝头压得很低。不用伸手,抬头,张嘴,就能咬到酸甜的果实。于我而言,这是个惊喜。一直以为,这棵树已经老到没有了挂果的能力。你看,它那么老,那么丑!歪脖,粗皮,虬枝盘曲,挑着稀稀拉拉的叶子。春天,偶尔也开几朵白花,但很快会羞涩地脱落。整个夏季都在沉默,连鸟雀都很少在枝头搭窝。在这棵老果树下,我走了近三十年,能在秋天看到如此果实累累的景象,还是第一次。
突然想起一句话来:你注定辗转,但终究不死!
关于酸果的印象,模糊的记忆中亦如其味,酸酸甜甜。小时候,家里没有果树。瓜果飘香的季节,姊妹们总会望着邻居家园子里满树的脆梨流口水。哥哥偶尔会悄悄爬上树去偷。得逞了,哥哥会像变魔法似的从衣兜里摸出脆梨来,给我和妹妹吃。可是,一旦被发现,哥哥总会因为慌忙逃跑被树枝划伤。
为了给我们解馋,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布袋别人不会光顾的麻酸果,倒在盆子里,放在炕角,捂上几天。酸果由绿变黑,果肉开始变软。这个时候,取一颗果子,顾不得擦干净上面的污渍,咬一口,酸中带甜,甜里透酸,那叫一个爽!有了母亲捂软的“麻酸果”,我们不再惦记邻居园子里的脆梨了。
父亲的大丽花开得特别艳。我惊叹,这是我见过开得最大最美的花!母亲笑盈盈地说,花通人性,这是在迎接我们呢,今天开得特别好。
附身,与花儿对视,我分明看到了一股蓬勃的热情,一股涌动的力量。
父亲爱花,老屋的院子里花香不断。迎春花、碧桃花、牡丹花、芍药花,大丽花……各种花都在自己的时令开放,美了故乡的季节,艳了老屋的岁月。
每一种花开,每一次驻足,花色在父母脸上荡漾,花香在我们心里流淌!
惦记着父亲的菜园。一直觉得,父亲的菜园有神奇的魔力,每次回老家,只要在父亲的菜园里走走、看看,浮躁的心就会沉静下来,所有的烦恼便烟消云散。
摸摸金色的南瓜,捋捋玉米的长须,瞅瞅露出地面的大萝卜,看看翠色欲流的芹菜……眼前,便是父亲提着水壶,一株一苗,辛勤浇灌的画面。日复一日,父亲用汗水经营菜园,用劳动经营健康,用慈爱经营温馨的日子,用执着经营平凡的岁月。
掰几棒玉米,掏几个土豆。炉火正旺,煮一锅秋色,我们慢慢品尝……
心绪不宁的时候,在故乡的臂弯里,我将自己妥帖安放!